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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3/3/27 19:57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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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红楼梦》:巧姐出花为什么要准备桑虫猪尾?

《红楼梦》第二十一回“贤袭人娇嗔箴宝玉,俏平儿软语救贾琏”:

谁知凤姐之女大姐病了,正乱着请大夫来诊脉。大夫便说:“替夫人奶奶们道喜,姐儿发热是见喜了,并非别病。”王夫人凤姐听了,忙遣人问:“可好不好?”医生回道:“病虽险,却顺,倒还不妨。预备桑虫猪尾要紧。”凤姐听了,登时忙将起来:一面打扫房屋供奉痘疹娘娘,一面传与家人忌煎炒等物,一面命平儿打点铺盖衣服与贾琏隔房,一面又拿大红尺头与奶子丫头亲近人等裁衣。外面又打扫净室,款留两个医生,轮流斟酌诊脉下药,十二日不放家去。贾琏只得搬出外书房来斋戒,凤姐与平儿都随着王夫人日日供奉娘娘。

虽然很简短的一段话,却反映了当时诸多的社会风俗:

一、小孩子得天花为什么叫做“见喜”?

巧姐得的病是天花,过去因为医疗水平所限,并没有疫苗接种,因此,天花是一种极为凶险、传染性极强的一种病。据说《红楼梦》作者曹雪芹的孩子就死于当时社会流行的一次天花。不过得过一次天花的人就可以终生免疫了。基于这样的状况,旧时小孩子得了天花就叫做“见喜”,一是因为忌讳直言,二是寄托了人们的美好愿望,希望他能平安顺利度过此劫,余生平安顺遂。所以,大夫诊了巧姐的病便说:“替夫人奶奶们道喜,姐儿发热是见喜了,并非别病。”鸳鸯骂她嫂子的时候就有这样一句,“什么‘喜事’!状元痘儿灌的浆儿又满是喜事。”都是遵循了这样的说法。

二、天花病程几天?

古人认为天花之症是因为胎*内藏,复因时气外触其*而发,病程大约十五天,发热三日,报痘(起点见疮)三日,起胀三日,灌脓三日,结靥三日。如无凶险死亡,再过一周后靥痂脱落,往往会留下瘢痕,俗称麻子脸。《红楼梦》里的丫环们只有鸳鸯的脸上有几点雀斑,很可能是小时候得天花留下的印记。

因为天花的病程大约要经过十五天,因此贾琏在外面大约住了半个月。给巧姐治病的两个大夫也留在贾府整整十二日,直到巧姐*尽癍回。

三、供奉痘疹娘娘

痘疹娘娘,又称天花娘娘,是民间信仰中司痘疹的女神,流行于全国各地。过去医药条件落后,痘疹死亡率极高,是一个人成长过程中的一个重要关口,人们为了更顺利地度过病症,就供奉痘疹娘娘,求得庇佑。

痘神之说见于明代,一般认为痘疹娘娘是痘神余化龙之妻金氏。《封神演义》第九十九回称姜子牙封神时,因余化龙其父子拒守孤城,一门死难。永堪华衮之封,特赐新纶;姜太公封余化龙为主痘碧霞元君,同时封其元配金氏为卫房圣母元君,即痘神奶奶,并封其五个儿子余达、余兆、余光、余先、余德为东、西、南、北、中五方主痘正神,共同掌人间之时症,主生死之修短,秉阴阳之顺逆,立造化之元神。清代人十分害怕痘疫,宫廷中多建痘疹娘娘庙坛,民间也都供奉痘疹娘娘。

四、病症期间诸般禁忌

忌煎炒等物,忌房事,贾琏搬到外书房斋戒,王夫人和王熙凤日日供奉娘娘。这些禁忌主要还是因为供奉了痘疹娘娘,出于求神祈佑的目的。

五、挂红,做好隔离防护

其实古代人很早就注重传染病症的隔离防护工作。王熙凤得知巧姐出了花,当即打扫两间净室给大夫居住,十二天不放家去。这样首先保证了巧姐的医疗随时到位,密切观察病情发展,同时也可以避免了大夫进出传染病*。

另外,王熙凤又拿大红尺头与奶子丫头亲近人等裁衣。贴身伺候巧姐的奶嬷嬷、丫环都穿上了大红衣裳,一是为了大红色有避邪,吉祥的寓意,另外也是为了做好标识,以利于区别和巧姐是否密切接触者,让大家有所注意。清代有一首竹枝词就写到了出天花要挂红的习俗,“出放天花要挂红,纸条飘扬贴门笼。收焦好把娘娘谢,轿与须劳纸扎工。”

《红楼梦》第九十四回,怡红院本来枯萎的几棵海棠突然开花了,而且是在冬月,大家一边赏花一边称奇道怪。王熙凤命平儿送过来两匹红包裹这花,私下与袭人道:“奶奶说,这花儿开得怪,叫你铰块红绸子挂挂,就应在喜事上去了。以后也不必只管当作奇事混说。”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,挂红色绸布同样起到避邪冲喜的作用。

六、桑虫猪尾是什么

大夫特意嘱咐王熙凤,“病虽险,却顺,倒还不妨。预备桑虫猪尾要紧。”很多人讨论“桑虫猪尾”到底是什么,猪尾很容易理解,即猪的尾巴,含有丰富的胶原蛋白,可以很好地恢复女孩子的皮肤。

至于桑虫却有很多种说法,例如螟蛉虫、蚕等。明代《景岳全书痘家药忌》记载:“桑虫亦名桑蚕,不知创自何人,用以发痘,今俗医以为奇品,竞相传用。余尝遍考本草,痘疹之书皆所不载,及审其性质,不过为阴寒湿*之虫耳。惟其有*,所以亦能发痘,惟其寒湿,所以最能败脾。且发痘者,不从血气而从*药,痘虽起而中则败矣。此与揠苗者何异?矧以湿*侵脾,稚弱何堪,故每见多服桑虫者,*发则唇肤惧裂,脾败则泄泻不止。”由此可见桑虫也就是桑蚕,虽然有发痘的作用,但是其*性对小孩子的副作用更大。而且从该书的记载来看,民间医生仍然以桑虫作为发痘良药。

其实,我感觉桑虫很有可能是蚕蛹,蚕蛹和猪尾的作用差不多,富含高蛋白,属于药食两用型的,尤其是作为体弱、病后、老人及产妇产后的营养补品很好。

有的读者认为既然是医嘱,就应该是药品,有治疗痘症的作用才对,因此沿着这样的思路去寻找对应的名字。但是,我们要注意到大夫的说法,“病虽险,却顺,倒还不妨。预备桑虫猪尾要紧。”过去人认为小孩出天花,有顺与凶险两种,顺者即使不施行任何医治,也可以不药而愈。事实上很多贫寒人家的孩子出了天花也只能听天由命,但仍然有一部分人可以自愈。凶险者要分清虚实邪正,邪实者以解*清热为主,正虚者以扶助元气为主。但是也要注重解*清热和固元培本的结合。

大夫说巧姐的病虽然险,但顺,就属于比较幸运的一种。当然贾府作为贵族人家,请得起大夫,用得起任何药品、补品,仍然要施医诊治,两个大夫是“轮流斟酌诊脉下药”,真正的药剂是无法预备的,什么药品几克几剂,都是随时斟酌调整,严格按方抓药的。两个大夫看了巧姐的病症就知道是无碍的那一种,因此给凤姐吃了宽心丸,病倒不妨,预备下桑虫猪尾。因此,“桑虫猪尾”预备下,并不是作为药品,而是作为营养品用于病愈之后的辅助补益。

再说一句题外话:贾琏,作为巧姐的父亲,在巧姐生病期间,却一味地风流快活。多姑娘说道:“你家女儿出花儿,供着娘娘,你也该忌两日,倒为我脏了身子。快离了我这里吧。”贾琏一面大动,一面喘吁吁答道:“你就是娘娘!我那里管什么娘娘!”多少读者对于贾琏的丑态口诛笔伐,但是我想还有一个理由容易被忽视,就是贾琏知道巧姐的天花无碍,才能如此放纵快活。贾琏毕竟是巧姐的父亲,而且贾家一向子嗣艰难,贾琏也一直以此为憾,如果巧姐真的是极为凶险的天花,恐怕这个父亲也不会如此毫无顾忌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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